拉什医生站起身，带着他们三个来到一楼走廊最深处的一个房间。房间里病床和医疗器械一应俱全，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个棕色的薄被，瘦小枯干。
拉什医生说：“他就是你们要找的曼昆。”
唐南过去摸了摸曼昆的脉搏，借来拉什医生的手电检查了曼昆的瞳孔。
唐南问拉什医生：“从见到马可那天起昏迷，一直到现在？”
“是啊。那天你的朋友马可来拜访他，说是他的亲人，我们才知道他叫曼昆。我们本以为这下可以让他回归家庭了，所以让他们单独叙叙旧。没想到见面不到十分钟，曼昆突然猝死。马可跑过来叫我，俞医生就给曼昆急救……”
“俞一雯也来了？”
“你也认识？是位好医生。多亏了她曼昆才抢救回来，可是从此就昏迷了。”
“曼昆之前得了什么病？”
“他是我这里最特别的病人，有很严重的分裂症和妄想性障碍，精神状态总是不稳定，整天幻想着自己是各种其他的人，却想不起自己是谁。”
唐南试着用灵能法术探了探，什么也没看到。这个人深度昏迷，在表层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唐南看着昏迷的曼昆，想了想，然后朝梁军抬了抬下巴，又把下巴往床上的曼昆努了努。
“又是我！？”
“没办法，”唐南说，“我的灵能力恢复的不够，这里你的精神法术最强。你去探探。”
梁军没法，走到病床前，运动灵能法术。一分钟过去，梁军摇摇头：“听是听到了，可是不知道是什么，乱哄哄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嗯……像你。”
梁军指着唐南：“像是几个人的记忆在一个躯壳内。嗯……，可是又没你的那么协调。不，不只是几个人呐，那混乱的程度像是菜市场，300个商贩同时跟1000个顾客讨价还价。”
唐南理解那是什么感受：“所以他不是精神分裂。他是个特异人，是一个能够读出别人所有经历的人。不同于我们读一本人物传记，而是完全的经历别人经历过的。那应该等于是多了许多不同又完整的人格，所以他总以为自己别人。他当然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或者说那些都是他自己。”
接着唐南又补充道：“看来他深度昏迷可能反倒是好事。”
拉什医生毕竟是专家，听唐南说了寥寥几句就拿捏到了关键：“人在昏迷或者麻醉状态下还有自主意识，是会做梦的。梦是欲望的满足，他的希望不能在现实中实现，所以他就在梦境中实现。在现实中他的生活会遇到许多困难。比如我们会把他当做病人和疯子，可他不是；比如，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于是他没法融入社会，没有自己的生活。而在深度昏迷状态，在他的梦里，那些来自于他多重人格的经历和经验，都是能被他自己接受的。他的经历是多么的丰富啊，即便是300个商贩跟1000个顾客，那也是1500个人格。我想他在他的梦里一定过得多姿多彩。”
“或许比你说的还要诱人，”唐南想到了另一件事，“马可手中有一种叫‘天堂’的药剂，那药剂的原材料中有一种水果。那种水果能使美梦成真，可以让人在梦里如同活在现实中一样，而且在梦里想要怎样就能怎样。如同上帝。”
“我看过那个果子。”拉什医生说，“曼昆昏迷之后，马可说那果子可以让他好受些，就给他喂了下去。”
拉什医生虽然觉得唐南所说的药效太过匪夷所思，但经过刚才梁军的表演，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不能相信的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拉什医生又说，“他可能非常不愿意醒来。对于一个深度昏迷的患者来说，如果他没有醒来的意志，就没有人能叫醒他。”
“未必。”唐南说，“我懂得一种法术，虽然我现在施展不出来，但我可以教给梁军。梁军已经达到了大师级的灵能力，他可以叫醒他。”
梁军呲牙乐，他肩膀上的拉什医生看不到的小虾挥舞着两只钳子。
拉什医生摇头惋惜道：“我相信你们能做到。可是你们有想过曼昆的感受么？一切医疗方案都以确定的目标为核心，而这个目标是以患者的需求为准。深度昏迷在我们看来是病症，可如果那是患者想要的，那他现在就是健康的。”
大家都沉默了。叫醒一个美梦，反倒是破坏了曼昆的健康，对曼昆来说确实不够公正。
梁军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想醒呢？你们刚才只是猜测而已呢。”
“的确，我们现在是猜测。”唐南说，“但我们想不到他想要醒来的理由。”
“我不明白，”梁军说，“就算那种水果能让他做美梦，就算他的无数个人生经历能让他在自己的梦里如鱼得水，可他是怎么昏迷的呢？”
“是马可。”唐南说，“马可之前的名字是高颔首，他也是一个特异人。他的能力是永生。这事说来话长，但目前为止没人说的清他已经活了多少年。所以，当曼昆看到马可所有的经历，也许是几百年，甚至几万年经历。他的脑子一下子产生那么多的神经突触，脑子当然承受不住。”
梁军一缩脖子：“我的妈呀，那他的梦可就热闹了，古装剧、抗战剧、都市剧全都有了。”
拉什医生也支持唐南的看法，他说：“马可当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他失忆了，来请曼昆帮他恢复记忆。我当时只是不明白曼昆怎么帮他找回记忆。现在看来，马可是直接让曼昆经历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