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棠上前一看，竟是杜承。
县选回来，杜承又气又恼大病了一场，如今才将将恢复。他听闻叶小棠今日到州府，便在家中设了宴，亲自来接叶小棠与姜长泽过去。
这倒叫叶小棠不好意思起来。
“杜老身体不适，正该休养之时，我们怎好叨扰？”
杜承惭愧：“上次在县选我险些中了叶姣的奸计，叫你蒙受冤枉。幸得你宽容，未与我这老头子计较。今日在府上设下薄宴，略表歉意，还望你不计前嫌，移步前往。”
叶小棠犹豫着看向姜长泽。
姜长泽笑笑：“杜老诚心相邀，我们却之不恭。”
叶小棠随即也笑了：“那好吧，叨扰之处，还请杜老担待了。”
客套后，告别县衙队伍，随杜承走了。
杜府与延州府衙相距一条街，在巷尾深处，高墙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嘈杂。院子里种着绿藤繁花，摆设装饰都十分讲究，虽处尘世，却是清幽静谧。
偏安一隅。
不时有清香飘入鼻息，令人神清气爽。
两人跟在杜承身后，绕过青石小路，过了一个月亮门，才到花厅。
菜已经摆好了。
杜承道：“略备小菜，两位别拘谨，只当来闲话家常。”
叶小棠：“好，我们不客气。”
三人坐了下来。
下人斟了茶水，便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杜承、叶小棠、姜长泽三人。
杜承瞧着姜长泽问道：“上次见面匆忙，还未来得及请教公子如何称呼？”
叶小棠：“我相公，姜长泽。”
“姜公子，失礼了。”
姜长泽颔首：“杜老言重。”
声音平平淡淡，脸上亦无笑意，换作旁人，定会给人目中无人之感。可眼前的男人虽不说笑，却也让人觉不出他不懂礼数来，仿佛他才应该是那个高高在上被人敬重的人。
杜承用笑容压下心中惊诧。
招呼着两人吃菜。
“不知小棠姑娘与姜公子喜好，便叫厨子照着成云县那边的菜品做的，尝尝可合胃口不。”
杜承热情，叶小棠也不好客气。
三人……
确切的说是两人，边吃边聊。
杜承回来后，辞去了此次闻香师比赛主考官的职位。一来他觉得对不住叶小棠，更对不住唐轻；二来成云县的事闹的动静不小，州府也收到了消息，他再主考，难免会落人话柄。
干脆就不参加了。
杜承问：“新任主考官与我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分，可否要我与他打个招呼？”
叶小棠摇头：“我能突出重围自然好，若是没能入围，那也是我学艺不精，我回去再好好练习便是。杜老不必为些费心。”
杜承很满意她的答复。
脸上带了几分长辈看向晚辈的欣慰与喜悦：“你能这么想，想来你母亲在天有灵，也会为你高兴。”
顿了顿，又唏嘘道：“叶姣若有一半你这份淡泊，想来也不至走到这步。”
叶小棠道：“人各有志，人各有命。”
路是自己选的，就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承担后果。
叶姣一开始就走错了，自然也要为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杜承道：“当初她找上门来，懂得几种你母亲自创的香方，我误以为她才是……是我眼拙，竟瞧不出她骨子中那份贪婪，与你母亲简直是判若两人。”
兀自摇头：“算了，不说她了。”
叶小棠并不想听有关叶姣的事，听他主动说不提，接过话茬道：“那说说我母亲吧。”
与叶姣相比，她更想知道母亲的过去。
“你母亲啊……”
提到唐轻，杜承嘴角抵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像是想到许多从前的趣事。
他道：“我与你母亲相识时，你母亲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姑娘。”
叶小棠问：“杜老与母亲在何处结识？”
十一岁，母亲应当尚未离家吧。
杜承道：“就在这延州府，她随家人来此地办事，正巧有个闻香会，她也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母亲。一个小姑娘家，穿着素净，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女子之中格外的特别。”
瞧着杜承陷入回忆的模样。
叶小棠心想，十一岁的母亲，就已经能惊艳众人了吗？
“杜老没问过她家在何处？”
杜承摇头：“我是男子，如何好上前去问人家一个小姑娘家居何处。后来闻香会结束，你母亲便离开了延州府。再见便是几年后了。当时我去京都参加一位友人办的闻香会，恰巧又遇见了你母亲。”
“她家在京都？”
杜承又摇了头：“这次我倒是问了，她只说是跟朋友来的京都。”
“也没问具体从何处来？”
“你母亲似乎不太想说，我便也不好勉强。”
叶小棠默默叹了口气。
“那后来你们又见过吗？”
“不曾。不过那时留了地址，与你母亲通过几封书信。你母亲每次寄信过来的地址都不同，我回的信也不确定她是否收到，看过。她写来的最后一封，是从成云县送过来的。”
杜承起身离开片刻。
再回来，手上多了几封书信。
叶小棠接过。
每封信落款地址确实不是一处，且几处并没有联系，应当只是母亲走到那里，写完便随手送了过来。
里面内容多是讨论香方，未提及家中变故。
从时间和地点上推断，写最后一封时，她已经在颠沛流离中了。
叶小棠看完，将书信还给杜承。
杜承：“你不要？”
叶小棠摇头：“这些信是母亲写给你的，我自然不能要。”
事已至此，还是没有母亲身世的线索，她也当真有些摸不着头绪。
吃完饭，两人又聊了些与香有关的事。
至傍晚杜承才送叶小棠与姜长泽离开。
离开时，杜承从袖中拿了几副香方，道：“这些是与你母亲一同研制出来的，本想等着叶姣县选回来，交给她的。不想认错了人，既然你才是她的女儿，这些就交给你吧。”
叶小棠摇头：“我不要。”
杜承这就不理解了。
叶小棠道：“杜老的心意我领了，既是您与母亲一起研制的，自然是留在你这里更合适。时辰不早，我与相公就此告知了，叨扰之处，还请杜老多多担待。”
杜承见她态度坚定，只好将香方收了起来，朝着两人拱拱手道：“招待不周，也望小棠姑娘与姜公子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