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姜小说 > 武侠仙侠 > 且试天下

第34章 自有无情销长恨

推荐阅读: 哈利波特之十九年后重生之最强祖师爷星戒我!厉鬼救赎者!完美未来我有一张均富卡农门悍妻重生之清新至尊战神奶爸洪荒:我的弟子们格外叛逆1852铁血中华我在宝可梦世界开餐厅我的梦幻年代我能抽取一切春暖香浓引魂幡三国之顺者为王阴婚不散:我错了求放过穿越都市来修仙超级天启一品道人我的大明不是这样的生肖神纪快穿之男神跟着炮灰跑玄幻:徒弟是妖女归途的路巅峰之纪我在1994国医太子主职医生都市血色风暴远方和希望只会打游戏的我,被全球奉为神明东宫开局奖励一百亿奴隶圣女养成计划再见,微时光从被女总裁领养开始末世轮回系统林宛白霍长渊软萌小妻慢慢爱最后一个仙人陛下求我做太子婚途有坑:前妻有喜了成神的我重生失败后我在古代日本当剑豪尚书大人请赐教三国之吕布是我爹红颜乱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最强弃妇:王爷,别害羞网王同人之飘雪羽夏释剑之末心婚醉爱女神的近身护卫风朔旋律我有一个聚宝盆龙凤双宝:重生狂妻A爆了!他比满分多一分上校来袭,暖妻戒备从一条蛇开始吞噬进化从斗破开始攻略少女梦境密码我无能狂怒三界互联网惹火甜心:陆少霸道爱重生七零年代小军嫂火影之血继网罗仙界独尊没人告诉我这不是游戏甜蜜试婚:容少,强势宠妻一世山河录我的高冷女老板偏执大佬是我头号粉喋血天涯陈阳苏凝洛莹我从海底来美女总裁的绝世高手仙王重生在都市综武:同福算卦,开局为雄霸批命穿越之攻略宋朝徐牧姜采薇绝世神尊剑凌八方七份婚约七个未婚妻痴傻王妃:她带崽跳城墙兽帝凰妃:废柴逆天幻术师快穿:这个女配很邪门山里悍妻:将军的小娇娘清朝经济适用男狮虎有毒恋爱养成师西游:瞎眼五百年,弟子全是大妖十方武圣盗色天才丹药师:鬼王毒妃海贼:从白色城镇走出的世界之王我在古代建工业回到明末搞基建重生后我成了修仙大佬无敌从超能开始长生武道:我用银子加点寿元秦吏斗罗大陆之青莲在超神学院的那些年贩妖记帝星登道快穿:龙套好愉快这位校花,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快穿炮灰:反派你要乖时光里的不为人知雷火战魂护国公虎帅剑焚苍天道医豪婿宁昊诸夏之亡灵武大陆三宝争宠:爹地是个女儿奴
  除太医外不许闲人进入的极天宫,第一个踏入的是寻安君,第二个踏入的则是世子丰兰息。
   
    雍王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双与丰兰息极为相似的黑眸此时却已无往日的犀利精明,有些黯淡地盯着头上青色的帐顶。
   
    “主上,世子到了。”内侍轻声道。
   
    雍王转过头,便见丰兰息已立于床前,神情平静,脸上挂着似乎永不会褪去的淡雅笑容。
   
    “你们都退下。”雍王吩咐。
   
    “是。”
   
    待所有的人都退下后,丰兰息在床前坐下,“不知父王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雍王看着丰兰息,静静地看着他所有子女中最聪明也最可怕的儿子,看了许久,“现在,你可满意了?”
   
    “嗯?”丰兰息似有些疑惑,“不知父王指的是什么?”
   
    雍王费力地笑笑,苍白的脸上尽是疲倦,“你用不着在孤面前装,即算你可骗得天下人,但骗不过孤,不要忘了你是孤的儿子,知子莫若父!”
   
    丰兰息也笑笑,笑得云淡风轻,“父王的儿子太多了,不一定每个都了解得那么清楚的。”
   
    这话说得有些不敬,但雍王却很平静,他看着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眸,那样的黑,那样的深,“你就如此恨孤?你这样做是不是就能消了所有的怨恨?”
   
    “怨?恨?”丰兰息眉头微动,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父王,儿臣孝顺您都来不及,又哪儿来的什么怨啊恨的。况且……您也知道,儿臣最会做的事就是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又怎会自寻烦恼。”
   
    雍王定定地看着他,似想看透他的内心,良久才移开目光,看着帐顶上绣着的银云,似是叹息地轻声道:“这些年来,你不就……你不就是想为你母后报仇吗?”
   
    “为母后报仇?”丰兰息听着更是一脸奇怪的表情,黑眸看着父亲,含着一丝极浅的,却让人看得分明的讽刺,“母后当年不是为着救您而在极天宫被刺客所杀吗?而且那刺客早就被您‘千刀万剐’了,那仇早就报了!”
   
    那冰冷刺骨的话顿让雍王猛地闭上眼睛,似是回忆着什么,又似回避着他不能也不敢目睹的事,片刻后,他略有些嘶哑地开口,“本来孤以为你不知道,毕竟那时你也才四岁,可是……四岁的你却敢将弟弟从百级台阶上推下去,那时孤就怀疑着,难道你竟然知晓了真相?可你实在是个聪明的孩子,孤……舍不得你,想着你还那么小,日子久了,也就忘记了,况且你四弟被你弄得终生残废,你那恨也该消了。孤没想到的是,二十多年了,你竟从没忘记过,原来你一直……”
   
    说至此,雍王顿住了,紧紧地闭着双目,垂在床边的手也握紧了,苍老的皮肤上青筋暴起,“你……当日息风台上,任穿雨一声惊叫阻了青王救孤,你竟是如此恨孤?要亲见孤死于刺客手中?芏儿他们虽有异心,但以你的能力,继位后完全可以压制住他们,息风台之事本不会发生,可你……却借着他们这点异心将所有的兄弟……你竟是要将所有的亲人全部除尽吗?”
   
    说到最后,雍王的声音已然嘶哑,一双眼睛猛然张开,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他既引以为傲,同样也让他时刻防备着的儿子,“那些证据,孤知道你手中有一大堆,孤若不处置了他们,吩咐你叔父将此事压下来,你是不是就要全部证据公之于众?孤不动手,你便要让天下人杀之?你真的就不肯留下一个亲人?真的只能唯你独尊?”
   
    雍王抬起手,微微张开,似想去拉住他,却又垂下,落在胸口,“当年……当年八弟说孤心毒手狠,但你……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孤至少未曾赶尽杀绝,至少还留有余地,可你……你若执意如此,你便是得了天下,也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雍王已是气喘吁吁,眼睛紧紧地盯着兰息,目光似悲似愤,似伤似痛。
   
    然而任凭雍王言词如何犀利、情绪如何激动,丰兰息也只是神色淡然地听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心似是紧紧地攥着什么。
   
    殿内静悄悄的,唯有雍王粗重的呼吸。
   
    良久后,丰兰息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父王今日叫儿臣来,就是为着教训儿臣吗?”他抬眸看着雍王苍老黯淡的面色,完全无动于衷,对于自己的父亲,竟是提不起丝毫感觉,哪怕是一丝憎恨也好!可是,此时此刻,形同陌路之人,这算不算世间又一桩可悲之事?
   
    “孤已时日无多,这个雍州很快便会交到你手中,希望你到此为止。”雍王平复了情绪,疲倦地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无一丝血色,“他们毕竟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哈哈……”丰兰息蓦然轻笑出声,“血脉相连的亲人?哈哈哈哈……儿臣从未觉得自己有过亲人!”他微微抬头,仪态优雅,可黑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如矗立万年的雪峰,冰寒彻骨,“儿臣只知道,自小起便有很多很多想要儿臣性命的人,周围的人全都是的,全是那些所谓的亲人!”
   
    此言一出,雍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丰兰息,叹了口气,却是无言。
   
    “不过父王您有一点倒是料错了,儿臣不曾恨过任何人。”丰兰息看着雍王微微摇头,神情间竟有些惋惜,不知是惋惜父亲这个错误的判定,还是惋惜着自己竟然不会恨任何人,“五岁的时候,儿臣就想通了这个问题,父亲又如何?兄弟又如何?这世上,没有规定谁一定要对你好的,对你坏那倒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所以啊……那些人、那些事,儿臣早就看透了,习惯了。”
   
    说这番话时,丰兰息的语气淡得没有一丝感情,声音如平缓的水波,无痕淌过,他低着头,摊开手掌,露出一支被拦腰折断的碧玉钗,钗身碧绿如水,细细的钗尖上却沾着一块暗黑色的东西,那是——干涸了很久很久的血迹!
   
    “父王还记得这支钗吗?您也知道,儿臣自小记忆不错,看过的东西都不会忘记,这支玉钗不是母后之物,可它却藏在母后的头发中。”丰兰息拈起那支碧玉钗凑近雍王,似要他看个清楚,又似要他闻一闻玉钗上干涸的血腥味,“母后死后,儿臣竟多次梦到她,她手中总拿着一支染血的玉钗,一双眼睛流着血泪看着儿臣,又痛苦又悲伤……儿臣日夜不得安宁。”说着丰兰息盯着雍王的眼睛,勾唇一笑,笑容淡薄微凉,瞳眸如冰无温,“您知道,那做过亏心事的人,只要稍稍试探一下便会惶恐地露出马脚。”
   
    说罢他收回玉钗,看着那细细的钗尖,指尖轻轻地抚着钗尖上黑褐色的血迹,“这些血是母后的吧?母后既不肯安息,身为人子的,当然要略尽孝心!所以,有血缘又如何?这些人不但是欲取儿臣性命的敌人,更是儿臣的仇人!那么,我做这些事又有什么不对?儿臣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对母后──儿臣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尽的一点孝道,以及拿到儿臣想要的东西!”
   
    丰兰息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没有激动,亦无愤恨,“所以父王不要认为儿臣是为了什么仇啊恨啊,那些在儿臣看来实在可笑,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左右儿臣的,儿臣想做便做,想要便要。”
   
    雍王凝目静静地看着床前坐着的儿子,这样的仪容气度,这样平静的神情,这样无情的话语,真像啊……真像昔日的自己!
   
    “至于父王认为儿臣做得过分,那么这些年来,您那位尊贵的百里王后,您那些聪明孝顺的儿子,他们对儿臣所做的又算什么?那些便不过分、不算心狠手毒吗?”丰兰息垂眸看着手中玉钗,指尖轻轻地弹弹钗尖,却似弹在雍王的心口,“父王,这些年,儿臣若稍稍笨一点,便是有百条命也不够丢的!”
   
    丰兰息抬首看着面无表情又似无言以对的雍王,微微一笑,起身俯近雍王,漆黑的眸子冰凉如水,轻声道:“若要说儿臣心狠无情,那父王您呢?不提您当年,便是这些年,您何曾不知您那位百里王后的所作所为,可您又何曾伸出手拉帮一下儿臣?”
   
    他说完,身体后退,坐回椅上,笑容越来越淡,神情却依然无恨无憎,指尖不断地抚着钗尖上的血迹,似是想要擦去那血迹,又似是无限珍惜地轻轻抚触,“这世间无情的人何其多,儿臣,哈哈,儿臣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儿臣只是要好好地活着罢了,又何错之有!”
   
    听丰兰息说完,雍王默然许久,才道:“孤是没有资格对你说教,但是……”他微微一顿,眼中涌出一抹温情,有些遗憾又有些无奈地看着儿子,“孤这一生,很多人称赞,但孤总记得昔年登上王位之时八弟曾说过的话——‘虚情伪善、自私冷酷、残忍狠厉’。虽然这些年来,八弟再也未曾说过这样的话,但孤知道,孤算不得好人,一生只为自己活着,得权得利,看似风光无限,可是……也要到这一刻,孤才知道,这一生有多失败!所有的子女中你最聪明,但也最像孤,孤不希望你最后也如孤一般,活到最后,却不知自己一生得到些什么,又抓住了些什么。”
   
    雍王抬起自己的双手,张开十指,只是一层苍老又苍白的皮包裹着嶙嶙瘦骨,这样的一双手,是什么也抓不住的。“别走孤的老路,对人做绝便是对已做绝,留一点余地吧,这是孤身为父亲,这一生唯一能留给你的——忠告!”
   
    “哈哈哈哈……”丰兰息大笑,平静地看着父亲,看着那双凝视着自己的黑眸,也在这一刻,他真切地觉得这是他们父子唯一相像的地方,于是他终于伸出手,轻轻握上父亲那瘦得只剩骨头的手,“父王放心,自此以后,您那些聪明的儿子应该也知道收敛,那便可平安到老。您也知道的,儿臣爱干净,不喜欢弄脏自己的手。”
   
    雍王看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真的不恨孤?”
   
    丰兰息眉头微微一挑,然后摇头,“儿臣真的从未恨过您,也未恨过这个雍州的任何人!”
   
    雍王忽然笑了,笑得荒凉而寥落,“无爱便无恨吗?罢了,罢了,你去吧。”
   
    丰兰息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儿臣告退。”这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行礼。
   
    雍王有些眷恋地看着儿子转身离去。
   
    丰兰息走至门边,忽又停步,回头看着雍王,“父王,儿臣不会如您一样,您一生也不知到底要什么,最后也未能抓住什么,但儿臣知道自己要什么。”无波的黑眸瞬间绽现雪亮的光芒,“儿臣要将这万里江山踏于足下,还要那个伴我百世沧桑,携手同涉刀山剑海的人!这两样儿臣都会抓到手的!”
   
    说完他拉开殿门,一道阳光射入,洒落他一身,如金色的冕服。
   
    “你就这么肯定她会伴你百世沧桑、伴你刀山剑海?”身后忽然传来雍王极轻极淡的声音,“双王可以同步吗?”
   
    丰兰息抬起的脚步一顿,片刻后,他转身回头,面上淡笑依然,“父王,儿臣不是您!”然后他拂开珠帘,跨出门去。闷热的空气迎面扑来,他拂拂衣袖,似要拂去殿中沾染的药味,抬首,艳阳高挂,金芒刺目。
   
    “这极天宫真该埋葬了。”
   
    他呢喃低语,仿佛是要说与风中的某人听,摊开手,看一眼掌心那半截碧玉钗,然后一挥手,玉钗便射入极天宫高高的屋梁里,没入梁中只露一个绿点,“母后,儿臣已经尽孝了。”
   
    景炎二十七年,五月八日,雍王重伤不治,于极天宫薨逝。
   
    五月九日,世子丰兰息在昭明殿继位,为第三十五代雍王。
   
    五月十二日,冀州冀王禅位,世子皇朝继位,为第三十二代冀王。
   
    在雍、冀两州忙于王位交替时,北州白氏、商州南氏则趁机并吞祈云王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又各得数城。
   
    六月初,皇朝以玄极号召天下英雄:结乱世,清天下,建功勋!
   
    此言一出,那些对大东王朝早已彻底失望,想要创一番功业、名留青史的人莫不响应,皆投奔其营。
   
    六月七日,皇朝发出诏天下书,洋洋洒洒上千字,字字锦绣,简而言之则是告诉天下百姓,他皇朝本来是资质平庸的,但今日能继位为王,都是因为有玉无缘玉公子的教导,所以他很感激玉公子,本想拜玉公子为国相以辅佐自己,奈何玉公子无青云之志,意在山林烟霞,所以他就尊玉公子为“玉师”,天下百姓也都要尊敬玉公子。
   
    此诏一出,那些还在犹疑徘徊的人顿时都下定了决心——既然慈悲为怀、天人风骨的玉公子都愿意襄助冀王,那我等还有何疑虑?而那些昔日曾受玉公子之恩的,或是仰慕崇拜玉公子的,此时也无不投效冀王皇朝麾下!一时之间,天下有志之士,莫不奔往冀州。
   
    皇朝发出诏天下书后,幽州的幽王也发出告天下书,与冀州缔结盟约,共同进退,开创新乾坤。
   
    在冀、幽两州结盟之时,雍州新王丰兰息与青州女王风惜云继婚盟之后,共同发出诏天下书,号召九州英豪:伐乱臣逆贼,抚普天苍生,还清宇于天下!
   
    这份诏书则得到了那些忠心于大东王朝,不耻冀王、幽王公然背叛之行,痛恨北王、商王屡发战争、屡犯帝颜的那些人的响应,尤以祈云王域内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为甚,并那些想结束这个乱世、重归太平,以及那些再三品味“还清宇于天下”而有所得的有识之人、有志之士的追随!
   
    青、雍两王虽无天下第一公子的支持,但白风黑息即青王、雍王的传言却是越传越广,白风黑息名头的响亮决不逊于玉无缘,且加上丰兰息当年的有意为之,天下间受其恩惠的不知有多少人,所以那些要报恩的或者敬慕白风黑息的人,无不投往青王、雍王麾下!
   
    至此,天下局势已明,正是风起云涌,我辈挺身而出之时。
   
    六月十八日。
   
    天朗气清,艳阳高挂,炽辉洒遍九州。
   
    冀州王都的夷武台上,旌旗摇曳,长枪林立,静然无声,透着一股庄严肃穆之气。
   
    从台下至台上,隔着长长高高的数百级台阶。此时,远远地便见两道人影正快速奔来,有经历过的,自然知道这是每年都会上演的一幕“争位”之戏。
   
    “你这臭女人,给我站住,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夺了我的位置!”一名男子大声叫嚣。